夜色下的浅溪镇,人来人往,比白日还要热闹。每家摊贩都打上了灯笼,一整条街,全都泛着明黄的暖光。元湘灵坐在马上,东张西望,柳凌风牵着马,带她漫步街头,缓缓而行。“柳大哥,这里的大夫好厉害,我的脚,不怎么疼了呢。”元湘灵说道,还晃了晃那只脚丫。“再修养一夜,便可下地走路。”柳凌风淡淡道,他明显心事重重。“柳大哥,你以前来过浅溪镇吗?”元湘灵问。“没有。”“柳大哥,你说鹅为什么会无缘无故地消失呢?”“…不知道。”“柳大哥,你吃过浅溪老字号的牛肉面吗?”“没有。”“哎呀,这面可好吃了,柳大哥,你一定要尝尝。”“……”元湘灵喋喋不休,她暂时忘记了下山以来的烦恼,恢复了天真烂漫的本性。对柳凌风而言,他属实没想到,这个女孩看上去文文弱弱,实际竟如此聒噪。不过,元湘灵却突然安静了下来,柳凌风本以为,她会说个不停,这骤然的停顿,倒让他有些好奇。柳凌风停下脚步,转过身子,发现元湘灵人虽还在马上,但她的小脑袋几乎扭成了一百八十度,直直地盯着斜后方。顺着女孩的视线望去,那里是一个灯笼铺,门口挂着各种形状的花灯。柳凌风牵起绳子,调转了马头,带着元湘灵来到灯笼铺前。“柳大哥,这是做什么呀?”元湘灵诧异道,柳大哥也喜欢看花灯吗?“想要哪个?”柳凌风问道。“啊,这?柳大哥,你要给我买吗?”元湘灵虽然有些不好意思,但更多还是欣喜,开心。路过这家灯笼铺时,她一眼就瞥到了,一个手提杆微微弯曲,底下灯球做成大铃兰花骨朵形状的灯笼。这铃兰花灯精致秀美,把元湘灵的魂儿都勾去了。毕竟小孩子心性,看见喜欢的东西,就走不动道,就算不买,元湘灵都可以在那灯笼铺子,对着花灯看一天一夜。“这个怎么样?”柳凌风拿起元湘灵中意的铃兰花灯,问道。他早就看出,元湘灵视线聚焦所在了。“客官,这个灯笼做工复杂,要价可不便宜啊。”商贩从一旁赶过来,提醒道。“柳大哥…要不还是…”柳凌风已把那铃兰花灯递给元湘灵,然后对着小贩问道:“多少?”“一两银子。”柳凌风付完钱后,便继续牵马前行。果然,有了灯,元湘灵更静不下来了,她握着那灯,来回打量,一会儿举起,一会儿又放下,爱不释手,“这灯真好看,柳大哥,你人真好!”相处不过短短半日,柳凌风便知元湘灵心性简单,这女孩,不谙世事,单纯至极。不过,柳凌风心事重重的原因,也在于元湘灵。“今日天色已晚,你若无住处,不如随我一同去客栈,待修养过后,再做打算。”柳凌风道。元湘灵乖巧地点点头。柳凌风开了两间上房,这两间房紧挨着。元湘灵躺在大软床上,抱着铃兰花灯,滚来滚去。她实在太幸福了!最喜欢的铃兰花!铃兰花,师父“呜呜呜呜…”由物及人,元湘灵终于想起来,养育她十六年,呵护她十六年的恩师——越灵汐。自遇见柳凌风后,她满脑子都是少女的春心,把师父都抛到脑后了。“呜呜呜呜呜师父,你到底在哪里,我要怎样才能找到你啊…”小湘灵越哭越大声。“咚咚咚。”门口传来敲门声。“湘灵妹妹,你没事儿吧?”是柳凌风,他本在房间内对着月光擦拭心爱的佩刀,听到隔壁少女的哭声,就过去敲门询问了。“呜呜呜我没事儿,我就是想师父了,呜呜呜…”元湘灵一瘸一拐的,走过去,给柳凌风打开门,让他进来,柳凌风站也不是,坐也不是,只得安慰道:“你别哭,先冷静下来。”元湘灵尽量止住哭声,最后,只剩止不住的抽噎。柳凌风带她来到室内的桌椅旁,让她坐下,自己也坐在一旁,问道:“湘灵妹妹,你的师父,是谁?”“师父就是师父。”元湘灵没搞懂柳大哥为什么这样问。柳凌风也难得有耐心,“我是说,你师父,叫什么名字?或者,有什么名号?”这可把元湘灵给问住了,她自有记忆以来,就对越灵汐叫师父,她不知道越灵汐的名字,越灵汐也没告诉过她。关于父母,元湘灵也从未询问过,越灵汐同样没跟她讲过父母的事。元湘灵觉得,有师父一个就够了,为何要好奇,从未见过的父母呢?这世上,有些感情,有些崇高且温柔的人性,其实,和血缘无关。有些人,并不配为人,他们做了父母,也只是,毁了一下代的人生,只给下一代带去痛苦,然后延续那永恒无尽的轮回悲剧。血缘,就是隐形的诅咒。千百年来,世世代代,以血缘为名的关系,给无数人带去了多少苦难。尤其是女婴,她们,可能被溺死在河里,可能被蒙头捂死,可能被当成商品卖掉。生而为女,有时是一种不幸。万幸,元湘灵遇到了越灵汐。“我不知道,师父的名字和名号,她没告诉过我…”元湘灵嗫嚅道。“这…”柳凌风一时无语,他想了想,又道,“湘灵妹妹,你把事情从头到尾仔细讲一遍给我听。”于是元湘灵从她偷跑下山至悬赏找鹅,完完整整讲了一遍。柳凌风终于弄清到底是怎么回事了。“这样看来,抓走你师父的,极有可能是那个神秘人。不过,你若要报官,一两银子可不够。”柳凌风道。“报官找人很贵吗?”元湘灵不解道。柳凌风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,他拿出钱袋,发现里边还剩几块碎银。柳凌风竟也忘了,自己本就没多少钱,这一来二去,都给元湘灵花光了,他离家时,就分文未取,都是平日里接悬赏