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陛下。」
秦苔玉正盥手观花,不知天子至此,身旁的两位仕nv低身行礼了,她才跟着作情。
「湘妃竹制器,密cha杂花,李後主之锺ai。」1
只留下这一句天子之声,来人便离开了庭院。秦苔玉不愿掇重思量陛下为意,然而天子居九重,灿然天下之事2,她当不知为何失了兴致,随之也离开了,却又停在石径之间,作天子姿态,目光穿过广玉兰与松竹,春光熠熠流烂,一支筒花设於紫檀云纹足四平面高桌上,其质其情,婉约清佳,天然玄朴。
秦苔玉回了殿内,背坐窗下,沈静不语,闻着案头正焚了蒸柚花的沈香片,自她家中撷来,不知母亲此刻熏的是哪一味,姐姐是否正在哄nv儿昼寝,高公子有没有为她伤心……如此件件想来,任由撑首入梦了。
门外青衣仕nv来禀,近日太子殿下常奔走东g0ng,为与陛下商榷国事,今日陛下来了,却太子离g0ng,陛下仅见了太子妃秦氏……隔着画屏,成皇后听仕nv道来,片刻静了,那仕nv退了下去。行将入夏,成皇后畏热,座旁的两位仕nv已为她执扇摇起了风,自她做了皇后不久,常抱病在身,眼下听了方才那一席话,忽而仰首狂笑不止,边笑边说秦氏殊有成趣。
宣佑六年,太子周寿成婚,迎娶民nv秦氏为结发夫妻,因去年仲夏,高府际会,为贺晋州丰氏诞下nv儿周岁。宴後明月夜,几位nv眷乘舟莲池纳凉,席上众男眷轩中赏月饮酒,笑谈声中,周寿忽闻水上鸣琴,竟撩乱心扉,焦急难耐,待见了那出水连花深处有灯火隐约,丫鬟摇舟而来,那舟中抚琴之人正是秦氏了。又为这一眼钟情,离开高府前,周寿问了家主高晖那一位弹琴的nv眷名姓,所言江州秦氏,与夫人交好,结姊妹之情。
於是周寿郁结了数月,虽有无限情,却碍其出身低微,如此云泥之别,到底还是妥协了,尤其见了周抚敬应他所作的《素月泛琴图》,方解顾长康以棘刺情之故3。
这年中秋,秦氏收到了姐姐高夫人寄来的信,信中皆打趣之言,她方知宴会上太子周寿看上了她,可她钟情的是姐姐的心上人高芪,当初得知姐姐要嫁入高家,却不知为何与姐姐成亲之人变成了年近花甲的家主高晖,虽负大将军之业,弘不世之功,却不肯请老,还与姐姐诞下一名nv儿婴婴。
夜中拜月时,她便祈望自己不会嫁给什麽太子。却g0ng廷这头,周抚敬应周寿诚请,凭周寿回述,画下了秦苔玉月下莲舟抚琴的模样,反倒坚定了高寿内心,心头一热,禀告了陛下与皇后,陛下见了那幅图,亦觉不俗,一并查下去了,方知江州秦氏的祖上曾有官名,一介仙韶乐工4,只是百代过客,家中没落了。
如今秦氏爹娘经营一家上se拣香铺子,作了闲散富贵人,而秦氏好结社高客,以琴艺流芳,又与高家夫人义结姊妹金兰,论如此身份显贵不增卑贱不减。
可成皇后只觉太子疯了,高家又如何,家主高晖成了白发翁,纵有一世的英名,往昔辉煌也赴流水落花,谁人不知,他夺了大儿子高芪的心上人做夫人,而那丰氏也是个孟1angnv,暗下仍与高芪保有往来,何其丢人。男人眼中,只看重个男人风流,便可不管不顾。她将丰、秦二氏与高家长公子三人之事禀给陛下,又说予太子,抛了千万个不情愿的真心。陛下却听了大笑,道高晖戎马一生,先帝宠ai,如今荒唐成这般,实在是老了。
而世上没有密不透风的消息,如此传到高晖耳中,一气之下发了病卧床不起,高府对外声称不过风寒束表,前脚丰氏携了nv儿婴婴驱车西山,住进了罗汉寺为高晖祈福,後脚高芪自教场赶回家中为病父款曲周至。几日後秦苔玉为表自己的忠贞,什麽都没提起,一句「业动心风,情飘ai焰」5的笺言,轻飘飘地飘落在了太子心上,片羽重磐石,邂逅相遇、适他所愿6的初见重现眼前。
丰氏寄来的信中,道太子秉x,借高芪之口统统告诉了秦苔玉,慰她大可去做这一个东g0ng妃,莫忘了姐妹一场和她的nv儿高婴,来生彼此还会和从前一样结社登高。
然而男人得偿所愿以後,多半便ai恨无味了。是堕蕊黦颜,还是格顽se贱,秦7苔玉也作了千万之容。荣华富贵她不缺,可天子赐下的,方是天下奢求。於秦苔玉而言,她只是不甘,nv子嫁人常由不得自己所想,也许只因高芪并非天子,她们也不是娥皇与nv英8。
并未眠去多久,却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。秦苔玉惺忪看向殿门外,总觉得天光没有变化,r0u了r0u发酸的皓腕,仕nv来禀,太子回来了。才落下字音,周寿便出现了,秦苔玉接过青衣仕nv端来的新茶,敛首道:「方才陛下来找过殿下。」
「陛下说了什麽。」
「回殿下,陛下见妾cha花庭中,所言‘湘妃竹制器,密cha杂花,李後主之锺ai’。」
周寿当即摔了手中的冰青汝瓷茶盏,世间万籁戛然而止,秦苔玉犹心下一惊,耳内一阵嗡鸣,她知周寿因何而怒,却未料会至此地步,只得屈膝跪到他跟